一念成佛

坑品不好,我和读者比命长系列

【靖苏】少年锦时(1-5|Fin)

*校园AU,原名《当萧景琰遇上皮皮苏》

*全文1.6w字,前文有改动,看过的宝宝求别跳

*流水账、OOC预警

***************

(一)

“咱们这节课新老师来你知道吗?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男的,唉,真没意思,要是个漂亮女老师该多好。”蔺晨吊儿郎当地背着书包,半个身子挂在梅长苏肩上,一路高谈阔论个没完。

梅长苏拖着个大累赘,眉眼却不动如山,只安心走他自己的路,时不时“嗯”上一声,算是对好友唾沫横飞的回应。有时懒得答应,蔺晨也不恼,说累了就拿他开涮,笑嘻嘻地挤兑:“哎,这两天给你塞情书的好像有点多啊?多少好姑娘啊,一腔真心错付给你这截不解风情、取向白里透红的木头,可惜了,可惜。”

眼看到了教室,梅长苏冷笑一声把他扒拉开,整整衣领,面不改色地反击道:“你收到过几封?昨天那事飞流原谅你了吗?”

这手精准地戳了蔺晨的痛处,他立刻就跳起来了:“你……”

梅长苏唇角微微上翘,任由蔺晨张牙舞爪地一路闹到座位上,才一把把他推进去,正经人似的斥道:“要上课了,发什么疯!”

蔺晨顿时咬牙切齿,可又确实拿梅长苏这招没什么办法,这位梅大心脏身兼班长、学习委员数职,权力大的很,平时不肯以权谋私,不过欺负起他来倒是毫不手软。

梅长苏放了书包,一边催促着各科课代表收发作业,一边在黑板右侧抄好今天的课程表,又汇总整理了各科没交作业的烈士名单给班主任送去,直到上课铃响才堪堪忙完回到座位上。


第一节正是英语课,他前脚落座,后脚新老师就进来了,确实如蔺晨所说,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甫一进来,便引起了一整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蔺晨借着这声音掩护,挤眉弄眼地捅梅长苏的腰窝:“好看吧好看吧?怎么样,有没有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梅长苏回手重重给了他一肘子,没说话。

新老师在全班扫视一圈,笑了笑,回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我叫萧景琰,接下来将由我担任你们的英语老师。”声音低沉悦耳,笔力利落遒劲,教室里掌声与欢呼声混杂,响成一片。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三个字若有所思,这么漂亮的字,非有十年之功不可为,且必有大家指点。

他默默在心里给萧景琰加了几分。


等热烈的欢迎掌声过去,萧景琰拿出花名册,开始认人了。

“班长是谁?”

梅长苏站起来:“是我,老师您好,我叫梅长苏。”

萧景琰冲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套近乎道:“我看你成绩了,考的很好,继续努力。”

8012年了,还有开场白这么老套的老师?梅长苏有点新奇,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答:“谢谢老师。”

坐下来时见蔺晨已经快把嘴角笑裂了,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朝梅长苏做口型:“哈哈哈哈哈活的棒槌!”

梅长苏不肯附和,白他一眼,暗想:“那也是好看的棒槌。”

不多时名已经点完了,萧景琰放下名单,扬了扬手里的一沓试卷,认真道:“初次见面,摸一摸大家的底,希望大家认真完成。”

同学们万没想到这个展开,顿时两两对望,目瞪口呆。不过试卷既然发下来,也只能各自低头奋战,中性笔与纸面的交响乐安有序静交织在一起。

萧景琰一路巡视着学生们的做题情况,暗暗点头,不愧是尖子班的学生,基础还是很扎实的,不过不是没有提升的空间……嗯?

只见那个自我介绍是班长的男生只略微翻了几下试卷,便一路落笔如飞地选过去,这才不到十分钟,他半套试卷已经做完了。

这也太儿戏了!萧景琰有点生气,哪怕只是平常测试,也不能容许有学生这么敷衍!

他快步走到梅长苏身边,正准备开口训斥,可打眼一扫……正确率好像还挺高?

萧景琰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干脆站在那看梅长苏做。

梅长苏正在做阅读,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先看一遍题干,圈出关键词,再回去读文章,边读边划,最后对照着选出答案;他几乎是浏览一遍原文就开始选,落笔果断,不到两分钟一篇阅读,很快,整份卷子就只剩下作文没写了。

萧景琰就看着他不打草稿,落笔如飞,漂亮的花体字很快爬满了空格,梅长苏五分钟搞定,笔在指尖潇洒地转了一圈,放下了。

抬眼看见萧景琰在,梅长苏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位新老师在这目瞪口呆地散什么德行,于是试探性地把试卷往桌角推了推,方便萧景琰看。

萧景琰略倾过身子,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看完了梅长苏的作文,他的胳膊若即若离地触碰着梅长苏的肩膀,强大的存在感让梅长苏几乎有点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觉得好像有点尴尬。

即使萧景琰自认审视已是足够苛刻,却也不得不承认,梅长苏这篇作文毫无可以指摘之处,甚至当场给打个满分贴出去当范文都完全没有问题。

他偏头看了梅长苏一眼,发现梅长苏也在疑惑地看他,轻咳了一声,找补道:“嗯,写的不错,再检查一下前面的。”就这么抬脚走了,留下梅长苏莫名其妙地把试卷拿回来,片刻反应过来萧景琰并不高明的掩饰与正经,他转过脸,无声地笑了。


梅长苏自己乐了两分钟,照例去看他的书,结果随书一块儿从书桌里摸出一个信封来。蔺晨瞄见,轻车熟路地猥琐起来,咬着笔杆子,在旁边挤眉弄眼地朝他笑。

梅长苏轻轻叹了口气,眉峰微蹙,露出点无可奈何来。

也许是长相气质在一群还灰头土脸不会打理的男生之间显得太过出众,也许成绩在这以分数论成败的阶段过于优异,契合了少女们关于初恋的某种幻想吧,自他转学过来,抽屉里的情书几乎没断过。老师们在这方面也意外地宽容,虽然依旧不允许早恋,但却信奉“少年情怀总是诗”,甚至鼓励他们把喜欢说出来,并以之为动力长成更好的人。

换做别人,大概会是甜蜜的烦恼,但对于梅长苏,他并不以别人的爱慕作为自豪的资本,且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因此反而因为注定辜负而感到些微的抱歉,这些青涩又赤诚的心意,虽然算不上负担,但确乎是有些困扰的。

往常来说,为了不给女孩们希望,梅长苏根本不会拆,打包带回家交给黎纲处理。但问题在于,这个信封看起来并不是女生们惯用的那种极尽精致花哨飘满小红心的告白专用信封,而是一个超市随处可见的普通牛皮纸信封,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梅长苏收,也不像是女生的字体。

这可能不是情书。梅长苏有点犹豫。他毕竟是班长,若是真的谁有事不好当面说而选择用这种方式倾诉,那也是有的。


萧景琰巡视一圈回来,便见梅长苏拿着个信封发呆,他旁边那个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同学趴在桌子上,觑着他笑。

……小动作明显到不抓都对不起他们。

于是萧景琰快步走过去,从梅长苏手里抽出了那个信封,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梅长苏猝不及防,手指不自觉地轻捻了几圈,还是没能为这封连拆都没来得及拆的信编出一个能让萧景琰还给他的可信由头来。

萧景琰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便试探着猜道:“笔友?”

梅长苏还能说什么,只能暂时捏鼻子认下:“嗯。对不起,不该在课堂上看。”

萧景琰一听,那点生气瞬间全化成了担忧。

前途无量的优等生被不知名笔友蛊惑无心学习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并不知道风气开明的金陵一中有寄信表白的传统,思虑半晌,还是觉得学生的前途比隐私权的道德底线重要,于是在蔺晨和梅长苏生无可恋的眼神里,把那封信拿走了。

从梅长苏的角度,他能看到萧景琰坐在讲台上,修长的手指在土黄的信封上捻来捻去,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拆开了。萧景琰的眉峰本是微皱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鹿眼一瞬间睁大了,他就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看完了两张薄薄的信纸,表情是梅长苏说不清的复杂。

萧景琰把信纸原样塞回去,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溜达回来还给梅长苏,语气是硬拗出来的和缓:“你现在就能认清楚很了不起,也很有勇气,但高中还是不要早恋,跟他断了吧。”

梅长苏心里警铃大作,但鉴于刚认下了这个倒霉笔友,也只能压下满腹疑惑先答应着,把信拿回来再说。

萧景琰没想到他这么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自己反倒有点挂不住,丢下一句“有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不会告诉你班主任”就匆匆走了,直到下课也没再来这一块儿巡逻。


好容易挨到铃响,梅长苏赶紧拿出来看,越看脸色越青,青筋简直要在额头上表演一个原地起跳,手指把纸捏出了褶皱,他一字一顿地低声问蔺晨:“你说我现在去告诉萧老师我不认识这倒霉玩意儿,他会信吗?”

蔺晨来了兴致,一把揪过信纸,快速扫完,整个人被雷劈了一样:“卧槽,这哥们牛逼大发了,这是直接就帮你出了柜啊!”

蔺晨小事上嘴欠,大事上还是很靠谱的,他认真替梅长苏发起了愁:“这可怎么办,萧老师好像认定你在跟男笔友谈恋爱了。这哥们也是,跟女生学什么不好,学写信表白,这下好了,他是没署名字,把你坑进去了。——哎,要不我陪你去找萧老师解释吧?”

“没用,他肯定不信。”梅长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出柜就出柜吧,他应该不至于歧视这个。”


 

(二)

放学铃声响后,教学楼一阵地动山摇,兵荒马乱赶往抢饭的人叠成了一楼梯的罗汉,吵吵嚷嚷地互相招呼帮忙带饭占位置。在一片混乱声中,梅长苏头也没抬,静静地做着手中的题。他数学不太好,因此每天放学别人抢饭的这个点,他都会刷几道题,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收拾书包离校。

走读生可以不上晚自习,虽然几乎很少有人真的不上,但梅长苏确实是这个例外。

走到楼梯口时,正碰上吃完饭回来的萧景琰,出于礼貌,他侧身让在了一边,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老师好”。

萧景琰却还有些不自在似的,找话道:“去哪?”

梅长苏道:“回家,我是走读生,不上晚自习。”

萧景琰点了点头,却不往前走,眼神飘忽了两下,又很不熟练地试图开导道:“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现阶段还是要一切都以学习为主。”

梅长苏顿时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来了,但心知解释不清楚,还要忙着去接飞流,于是假作诚恳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老师,那我走了。”

然而话里的敷衍和冷淡简直不能更明显。

萧景琰望着梅长苏的背影,觉得自己担负起了让一个天才学生重拾自信、接纳自己人生的庄严使命。

 

飞流正在上四年级,比梅长苏放学要早,通常会待在小课堂做自己的作业,等完成得差不多了,梅长苏也就基本到时间来接他了。

蔺晨本来也要每天跟来的,在梅长苏和飞流一致坚定的拒绝下,只能委屈地每天上晚自习。

接到了飞流,黎刚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道:“少爷,听蔺晨少爷说您班里今天新来了一个英语老师,怎么样,教的好吗?”

梅长苏坐在后座,一手亲昵地握着飞流,漫不经心地回道:“唔,教的怎么样不知道,人有点多管闲事。”

黎刚还欲细问,便听梅长苏已自行揭过了这一话茬,关心起飞流来:“今天在学校开心吗?老师有没有夸奖你呀?”

飞流开心地点头:“有!数学满分!”说着拿出一套奥数题来,上面鲜红的一百分与小红花看得梅长苏欣慰之余,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没错,他什么科目都好,唯独数学拖后腿,这也是蔺晨唯一能肆意嘲笑他的地方。不过飞流却正好相反,他虽然其他学科俱是平平,语文还要更差一些,但数学却是点满了技能点,刚回国不久便捧回一座全国数学金奖,什么稀奇古怪的奥数题都不在话下,每每让梅长苏羡慕不已。

回到家,饭菜早已经做好了,梅长苏陪飞流用过饭,又陪他练习了一会儿中文,才放他去玩数独游戏,自己回房完成当天的作业,以及继续磕那几道压轴题。

 

第二天英语课,不出所料,萧景琰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绝无芥蒂,特意点他起来回答问题——有一篇阅读讲王尔德生平,萧景琰问他能不能用英文介绍一下王尔德的写作风格。

梅长苏站起来的时候其实觉得有点好笑,这老师对人情世故真是一窍不通,万一他答不出来呢,不就成刁难了?

不过这问题对他确实没什么难度,他其实还是蛮喜欢王尔德的,尤其是童话,绝望而唯美。

萧景琰明显有些惊讶,问道:“你的口音很纯正,在英国生活过?”

梅长苏点点头:“是,前年才回国。”

萧景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摆手让他坐下,喃喃道:“怪不得。”

说完又看他两眼,看的梅长苏莫名其妙的,总觉得那几眼里带着点别的意思。

课上了半截,一个念头突然福至心灵——萧景琰不会以为他是在英国被基佬带弯了吧?

梅长苏差点当场给气笑了,这他妈还没完了是吧?

不知道萧景琰是不是信奉给问题学生更多的特殊关注,多让学生在擅长的事情上出风头就能提升自信,从而拥有积极的人生态度,走上人生巅峰,从那以后,他cue梅长苏的频率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上新课时让他起来领读,给同学们表演一个正宗的英音;讲题时让他起来给同学们分享一下做阅读题的方法;连平时随堂测验时他都不闲着,过来指导梅长苏怎么读英文原著能读的更专业!

天地良心,梅长苏只是题做的太快,习惯了提前交卷自己看一会儿课外书啊!

数天下来,梅长苏简直怕了他,再也不想在他课上看书了。又一次随堂测验,为了不被摧残,他故意做的很慢,结果萧景琰溜溜达达地过来看了一眼,没话找话道:“让你平时不要乱看书你不听,看水平都退化成什么样子了,这么点题都做这么久。算了你下课来我办公室我给你讲讲做题技巧……”

班上顿时一片窸窸窣窣的憋笑声,从萧景琰过来开始就不断地有人把目光往这边瞄。梅长苏握笔的手上终于暴起了一条条活泼的小青筋,他三两下填完试卷,抬起头来平静地笑了笑:“老师,我做完了。”

萧景琰摸摸鼻子:“哦。”一会儿又转回来,疑惑道:“你怎么不接着看书了?”

蔺晨发誓那一刻他在梅长苏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扭曲,再也忍不住,闷声疯笑了起来。

但总体来说,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随着课业的不断繁重,高三的压力如有实质般的扑面而来,大家渐渐谁也没了精力理会别人的事,每天一头扎进题海里,恨不能长在里面不出来。

梅长苏也逐渐没了和萧景琰计较的心思,他有太多事情要做,要保持优异的成绩,要照顾飞流,还要兼顾班里大大小小的杂务,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哪怕他表现得再游刃有余,也还是过于辛苦了。

学校的各项检查实行轮班制度,每个班执勤一周,这周轮到他们班,梅长苏本来就忙,现在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给大家分组分配执勤任务,又要每天把扣分情况汇总反馈给教务处,简直片刻也不得闲。

萧景琰虽然最近不爱找梅长苏麻烦了,却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时刻关注他的毛病。这天一进教室便注意到了梅长苏眼底淡淡的青影,他正低头认真做着一套试卷,好像是物理,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上课铃已经响了,直到蔺晨碰一碰他,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立刻把书收了,抬眼向萧景琰看去。

这一抬头,憔悴之色更明显了。萧景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头发上摸了一把:“行了没事,接着写吧。”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讲台,开始讲课。

梅长苏没想到一向在萧景琰重点管控名单上的自己竟能得到这种待遇,一时连萧景琰摸了他脑袋都顾不上了。眼看旁边蔺晨看他的眼神和笑容越来越猥琐,梅长苏终于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听你的课吧。”

及至下课时,萧景琰特意绕去梅长苏的位置,敲了敲他桌子道:“下午找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他本意为梅长苏会在哪一个课间过来,没想到下午一来便在紧锁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梅长苏轻倚在墙边,竟还在看书。

“这么早?进来吧。”萧景琰开了门,把梅长苏招呼进来,随手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坐。”

梅长苏看了萧景琰一眼,默默坐下,心想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表面却八风不动,坐在那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乖巧。

“我教你们的时间还比较短,所以有些事不清楚——你们班就你一个班长?”萧景琰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

梅长苏心道这起手式还是挺别致的,老实答道:“是,同学们抬爱,就一直做下来了。”

萧景琰却是皱眉:“我听说学习委员也是你?”

“啊,因为分班时成绩侥幸位居第一……”

萧景琰却不肯听他谦虚,直截了当问道:“昨天晚上忙到几点?”

果然来了……梅长苏心里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致歉道:“对不起,今天……”

门突然吱呀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梅长苏抬眼一看,胖乎乎的班主任正推门进来,一边关门一边笑道:“长苏在呢?正要找你,我这儿有几个副班长的人选,你看一下,有没有满意的?”

梅长苏虽早在他进来时便起了身站在一旁,却没想到班主任来是为他的事,难得有点愣住了:“副班长?”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你这孩子,就是心实,怎么都不跟老师反应?要不是萧老师跟我说你最近太累了,我还没注意到呢。”

萧老师说的?他怎么知道?

梅长苏看了萧景琰一眼,压下心中的疑惑,向班主任笑道:“只是最近赶上班级执勤,事情才多一点而已,不算什么。”

班主任摇摇头:“我看萧老师说的有道理,都已经高三了,这些琐事太耽误你时间,多找两个人帮你做吧。”

梅长苏当然没意见,当即点了头:“好的,谢谢老师。”

班主任随即拉了一把椅子坐过来,和梅长苏就地商量起副班长名单来,萧景琰便在一边喝他的水,等班主任得了名单满意地走了,他才开口对梅长苏道:“行了,没事了,回去上课吧。”

梅长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真诚地浅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萧景琰顿时显出点慌乱来,他明里暗里照拂梅长苏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郑重地感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梅长苏情商够高,他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带上门,回教室去了。



(三)

跑完操回来,教室闹哄哄的,接水的上厕所的聊天的出出进进,梅长苏淡定地准备出下节课的书和作业,隐约听到后面有人提到萧景琰的名字,动作不由一顿,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侧了侧身子,目光却落在桌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差明说咱们班长比他们全校第一分高都是因为只会死读书了,又阴阳怪气地说什么素质教育,简直酸死了!”一个女生愤愤道。

“我也听见了,还专挑咱们跑操的时候说,故意的吧,二中这沙雕老师到底是来交流的还是来挑衅的?”

一个女生兴奋道:“我听三班的同学说,沙雕说这话让萧老师听见了,萧老师当场就给怼回去了,当时那沙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儿的,太爽了!”

“卧槽太帅了吧!怎么怼的?”

“我同学告诉我的,我给你们学学。”女生清了清嗓子,“梅长苏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勤奋踏实、赤诚善良、见识广博,他不仅现在出众,以后还会更加出众,贵校老师要是把精力都放在诋毁学生上,那你们也不用来取经了,学不会。”

梅长苏不由抿唇一笑,旋即收住脸色,矜持地坐直了身子,不肯再听了。虽然背后夸他的人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教过他的老师就没有不对他赞不绝口的,但他还是觉得有一股近乎雀跃的开心。

一想到萧景琰这么维护他,他就觉得今天风很好,阳光很好,蝉鸣很好,连旁边笑得促狭的蔺晨都没那么招人怼了。

他端着自己的矜持,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照常上课听课写作业,可是唇角的弧度却始终没有压下来过,连黎刚来接他时都忍不住开口问:“少爷,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好久没见过您这么开心了。”

“咳,没事。”梅长苏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问道:“很明显吗?”

黎刚笑起来:“您就差没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梅长苏也笑了,却任凭黎刚怎么问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不过也罕见地没嫌黎刚啰嗦,只倚着座椅一路上笑得高深莫测。

转眼到了期末,天杀的学校买了本省另一个高考强市的试题,美其名曰让大家适应高考的感觉,准备期末连本市带他市两份试卷联考四天。

 

“大家考完期末先不要放松,我们先不放假,再接着把xx市的期末试卷考一下,要求和我们的期末考试一样。Xx市的题一向很能压高考的考点和风格,大家也提前适应一下高考的感觉。”考前最后一次班会上,班主任笑眯眯地跟大家传达了这个晴天霹雳。

期末考试已经很让人心累了,居然还是Double kill!

令人绝望。

即便学校一再鼓励同学们坚持,第一轮的两天考下来,大家也都累瘫了,一想到同样的煎熬接下来还要再经历一次,凉掉的数学语文英语理综都还没来得及哀悼反思,又要开始新一轮凉凉的征程,就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提起精神,按照准备期末考试的流程再全力以赴一次。

身累,心更累。

于是在发现自己真的心浮气躁看不下去之后,不少人决定佛系备考:去他妈的,老子不学了。他们纷纷拿出了箱底积灰已久的各色课外书与杂志,在学校留出来用做复习的晚自习上或明目张胆或暗度陈仓地放松起来。

哪知教务处早料到有些同学肯定撑不过连续四天的考试,期末之后的晚上怕是要直接放飞,于是出了一个贱招。

当天晚上,学霸们安静地复习着第二天的语文,学渣们把课外书或半藏在桌洞里,或拿课本聊胜于无地遮掩着,或直接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安静地乐呵着,教室里充满了一片祥和的气氛。

在这一片祥和中,值班老师开始了他们的突袭。

他们班是尖子班,平时一向自觉又刻苦,几乎从不违反什么纪律,也不用老师操什么心,因此并没有来得及修炼出普通班那种老师一出现在前后门就能立刻察觉的警觉性和不动声色掩盖自己小动作的逆天技能,于是直到前几个同学的书被收走,全班才一片兵荒马乱,七手八脚地赶紧把课外书藏起来。

萧景琰在教室巡视了一圈,冷眼看着有的人手忙脚乱地收了书,有的人太过入迷直到他走到眼前才一副五雷轰顶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没收了几个不长眼的,带着厚厚一摞战利品黑着脸走了。

惊魂甫定,撞在枪口上的同学哭丧着脸趴在了桌上,没被抓的同学大呼庆幸,轻轻一阵骚动过后,教室里又安静下来。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以为逃过一劫之时,只见又一个老师进来,带着一点冷笑,径自走到那些藏起了书的同学面前,挨个开口道:“刚才看的什么,拿出来。”竟无一遗漏。

于是所有在自习课上开小差的同学就此全军覆没。

直到那老师抱着大家的书走了,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左看右看,全是不明所以万脸懵逼。

下课后,互相一问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来的就是两个老师,一个先进来没收一轮书,另一个站在门口,记住哪些同学在第一个老师进来的时候藏了东西,然后进来没收第二轮。

搞清楚之后,他们傻眼了,不知道这是遇上了哪个运筹帷幄洞察人心的心脏大佬,这群自诩智商高的尖子生们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教务处的智商碾压。

“卧槽,这招太贱了吧!”

“完了,我那本书可是签名限量版,怎么办啊呜呜呜。”

“厉害厉害,教务处都是大佬,玩不过玩不过。”

梅长苏第二天来的时候,不出所料看到了一群霜打了的茄子。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在衣角轻轻捻了几圈,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打听:“这是怎么了?学校突然决定取消我们的寒假了么,大家这么蔫?”

损失惨重的同学们于是鬼哭狼嚎地给他科普昨晚碾压级别的斗争与反斗争,重点表达了对教务处这手贱招的惊叹以及损失爱书的悲痛等一系列复杂的感情,还有不少人表示书是借的啊我可怎么跟人家交待。

梅长苏耐心听大家嚎完,语气真诚地开口建议道:“我记得昨天晚上是萧老师值班?咱们自己的老师,去认个错不就拿回来了?”

同学们顿时以一种带着悲愤的奇异目光看着梅长苏,力图用眼神传达出“班长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怒吼。但是并没有人敢说出来,最后还是课代表扶了扶眼镜,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班长,你可能不知道,萧老师太有原则了,脾气比较刚硬,我们要是去求情,可能会适得其反。”

何止是适得其反啊!会被直接扭送到班主任那里吧!同学们更悲愤了,一面又眼巴巴地望着梅长苏—班长救命!只有你萧老师才肯略微纵容啊!

虽然并没有人明说,但并不妨碍梅长苏理解了大家的意思。

他思考片刻,摆出一副略带为难的表情:“那我考完试去帮大家要回来吧,不过大家这次一定要认真考,尤其是书被没收的同学,否则我就不能保证老师会把书还你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教室里顿时一片欢呼:“谢谢班长!”“一定好好考!”离开考还有一节课,大家暂时去了心头重担,纷纷抱着课本全身心地投入到临时抱佛脚中去了。

为了能把书要回来!大家在心里这样坚定地鼓励着自己。

而蔺晨从一开始就看穿一切,此时凑过来小声调笑道:“可以啊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教务处可没这么损的人!”

梅长苏回想了一下萧景琰听到这个主意时眼中“还能这样”的惊叹,干脆眼也没抬,在书桌底下踹了他一脚,低下头看起自己的笔记,深藏功与名去了。

这次期末考试他们班考的意外的好,可能是为了将功赎罪的背水一战吧,奋战得格外卖力。而梅长苏也如约为大家讨回了被没收的书,算是给这次的小插曲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放假之前照例要开一次家长会,也是寒假学习动员大会,梅长苏和蔺晨的家长都在国外,这时候只能请假,只不过蔺晨是直接跑了,梅长苏是申请自己来开自己的家长会,他作为班长,本来也是要来维持秩序的,这么着正好顺便了。

萧景琰本来提议由梅长苏的家长做家长代表上台发言的,一时得知这个情况,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梅长苏所说的高中前回国,竟然不是全家一起搬回来?既然家长都在国外,他又为什么回来呢?他……他还没成年,谁照顾他?

台上校长正长篇大论地痛陈一分千人的严峻形势,鼓励家长们一定监督孩子在家学习,而萧景琰的目光落在梅长苏平静的侧脸上。

他总是这么从容淡然、游刃有余,哪怕是现在,遍地都是互相交流经验的父母,而他只能自己坐在这里,简直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不会羡慕吗?他是怎么养成这么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的?他父母知道他的取向吗?萧景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他不禁想,难道下半年他也要这样独自走过来吗?高考那么大的压力,万一病了累了心情不好了,谁照顾他呢?

他没有意识到,他对梅长苏心疼得几乎有些怜惜了。而梅长苏也不知道,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有个傻子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他接下来的半年时光织进自己的生命里了。

“……希望孩子们高考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本次家长会暨高考动员大会现在结束,谢谢大家!”校长浅鞠了个躬,家长们卖力地鼓起掌来。

伴随着这一阵激烈的掌声,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开始了。



(四)

“行了别送了,回去吧,飞流跟着我,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蔺晨看了一眼手表,从黎刚手里接过行李,冲飞流招呼道:“飞流,走了。”

飞流半点目光也没给他,正可劲儿地抱着梅长苏的胳膊不撒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苏哥哥,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活像要被父母丢掉不要的小崽,看得蔺晨一阵好笑:“回家过个年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你苏哥哥就在这,跑不了。”

梅长苏摸摸飞流的头,语气温柔地哄道:“飞流乖,替苏哥哥回家陪一陪爸爸妈妈,过完年蔺晨哥哥就带你回来,好不好?苏哥哥在这等你,等你回来,苏哥哥带你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飞流并不稀罕摩天轮,但是他答应了要替苏哥哥回家,于是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边哭边跟着蔺晨往登记口走,把蔺晨气的跳脚,可是又舍不得吼,只能一路揽着飞流一路低声地哄,两个人的身影交叠着,慢慢消失在了登机口。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梅长苏才拢好自己的围巾,转身对黎刚道:“走吧。”

一上车梅长苏就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黎刚知道,飞流走了,梅长苏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舍不得的,因此也不去打扰,直到快到家了,才开口问道:“少爷,蔺晨少爷和飞流都走了,吉婶也回老家了,这……公司正到了忙的时候,我也不会做饭,要不,再请个人来照顾您?”

梅长苏摇摇头:“你忙你的,也不必再请人,我哪里就需要人照顾了。”

黎刚苦着脸道:“那可不行,要是boss知道我敢把您一个人放生,还不得生切了我呀。”

梅长苏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说不就完了,啰嗦。”说完径自侧过身合眼安神去了。

黎刚见状,不敢再吵他,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专心开起了车。


晚饭吃的极简单,因为黎刚只会下面,最多卧个蛋,还总卧不了整个的,往往弄得满锅都飞着鸡蛋沫沫。不过梅长苏也不挑,早早吃完去书房了。

第二天起床时黎刚已经走了,桌上用防尘罩盖着尚温的煮干了的粥和一盘明显焦糊的菜,就这水平他还敢留一张字条大言不惭道让梅长苏等他中午买菜回来做饭。梅长苏叹了口气,慢慢把粥喝完,菜尝了一口就知道做饭这种事情实在指望不上黎刚。他把碗筷囫囵往洗碗槽里一放,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换好衣服打开手机导航,信心十足地出门了。

黎刚是他们家企业在中国区的负责人,平日里忙得很,找时间每天接梅长苏和飞流上下学已经是极限了,根本不可能再有精力真的去照顾梅长苏,何况现在正赶上年终总结的时候,当然只有更忙。梅长苏不习惯他人照顾,平时能进家门的除了蔺晨和飞流,也就只有黎刚和吉婶,都是父母那一辈的知交。现在会做饭的吉婶和蔺晨都不在,他无奈只能亲身上阵试着点亮这一生活技能。


出门不远便是一个大型超市,梅长苏推了一个购物车,盘算着买点弄不熟也能吃的菜,他在蔬菜区转了一圈,最后称了点西红柿。正准备再去拿黄瓜,忽然听到一声极熟悉的“长苏”,不由回头一看,竟然是萧景琰。

“我还以为看错了。”萧景琰松口气,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走过来,打招呼道:“你家也住这附近吗?真巧。”还没等梅长苏跟他寒暄,他突然注意到梅长苏购物车里的西红柿,又皱了眉头:“怎么,你平时都是自己买菜做饭?”

梅长苏笑道:“当然不是,给我做饭的阿姨回老家过年了,这才打算自己试试。好巧,第一次出来就遇上萧老师了。”

对,他现在一个人在国内,可不就得自己做饭。萧景琰无来由地有点生气,但是看着梅长苏半分不在意的样子又觉得心疼,只劈手夺了梅长苏购物车里的菜放回原处,也不看梅长苏,绷着脸目光落在远处的置物架上,声音硬邦邦道:“西红柿能做出什么菜,中午去我家吃吧。”

梅长苏一愣,随即笑着答应下来:“好呀,谢谢老师。”

萧景琰翻了翻购物车,自言自语道:“今天中午做少帅坛子肉、八宝黄焖鸭、知了白菜、蝴蝶虾饺,再做个罗宋汤,应该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有什么忌口吗?”梅长苏正摸出手机给黎刚发消息,闻言摇摇头:“除了榛子酥,什么都能吃。”“啊,那有点可惜,榛子酥那么好吃。”萧景琰遗憾道。不过今天的菜并没有什么用得到榛子的,也就罢了。

结完账出来,萧景琰看了看表,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才九点,也不能现在就给你做午饭——你家里只有你自己吗?”

梅长苏点点头:“本来有个弟弟的,他跟蔺晨回国外了,现在只有我在家。”

“你……你怎么没有一起走?”

梅长苏笑了:“留守复习啊,高考党浪不起。”

“那蔺晨……”

梅长苏解释道:“蔺晨回国主要是接手自家企业,高考成绩对他用处不大,拿个文凭而已。这次趁过年回去交接点事情,我就顺路让他把飞流带回去了——哦,飞流就是我弟弟。”

“哦……”萧景琰点点头,“那去你家?”说完觉得好像有点不妥,又往回找补道:“我家里都是英文书,你又不用复习这个。而且……我看你数学不太好,正好帮你辅导一下。”

梅长苏讶异地挑起眉毛:“老师还精通数学?”

“精通算不上,不过当年也是得到数学全国竞赛金奖的,应付高考级别的数学应该够了。”

“那我岂不是赚大了。”梅长苏眉眼弯弯,向萧景琰玩笑般地欠了欠身子道:“老师多多指教啊。”

萧景琰不自在地转过头,感觉脸上好像有点热。

梅长苏撩完萧景琰,脚步轻快地一路飘回了家,直到指纹解锁开门进屋,萧景琰要把菜和肉放进厨房里时,他才觉得有点后悔——碗没有洗啊!

他迅速抢前一步拦在厨房门口,一边伸手去接萧景琰提着的塑料袋,一边把人往客厅推:“老师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洗菜就好。”

萧景琰有点莫名其妙,挡开他的手,摇摇头道:“没事,有的肉要先腌上,你不会,我来吧。”

眼看萧景琰进了厨房,梅长苏摸了摸鼻子,也抬脚跟了进去,若无其事地蹭到洗碗槽边,一边假装顺手地飞速收拾完,一边客气道:“那我来帮老师洗菜吧,两个人做起来快一点。”

萧景琰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他偶尔也会把碗留到中午洗,不过竭力企图转移话题的梅长苏实在是有点可爱,所以便没有出言解围,只是眼含笑意地点点头。

萧景琰做饭是熟手,很快就把各种肉都做了初步处理,而梅长苏还在艰难地跟一把金针菇做斗争。

“这个等下做饭的时候再洗吧,不着急。”萧景琰把金针菇拿过来,放在一边:“还早呢,去复习吧。”

梅长苏摘下墙上挂着的毛巾,把手擦干后递给萧景琰,笑道:“那我就不招呼老师了,家里没什么不能动的,冰箱里有水果有饮料,老师别客气。”

萧景琰摇摇头:“哪用你招呼什么。”他试探着把手放在梅长苏肩膀上,轻轻推了推,“走吧。”


梅长苏的书房很大,一整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类书,萧景琰大致扫了一眼,中文书从古到今,外文书从睡前读物到艰深名著,没有一本水货——富人家不乏有以书架作墙的,却往往摆满了各种精装版《你一生不得不知道的道理》,只图个装饰。然而梅长苏的书架却是实打实的全是好书,有不少书书背都有点泛旧,明显是被翻阅过多次。

萧景琰看梅长苏的眼光有些动容,他学校里许多以努力著称的师兄师姐都没像梅长苏涉猎这样广泛而又深入,更不要说同龄人。无怪乎他能取得这样优异到几乎逆天的成绩,萧景琰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叹口气道:“可惜期末考试不发试卷,你把xx市那套试卷给我看一下。”

梅长苏拿出一个大活页夹递给萧景琰,道一声“稍等”,侧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搬着一把椅子,萧景琰赶忙抢前一步接过来,自行放在书桌对面坐下。

梅长苏不愧是除数学外各科几乎满分的学神,他的每一科试卷,只要出了错的,都被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在活页夹里,数学更是攒了足足几大本,最近的试卷在最上面,翻开便是。

萧景琰还没见过比他更认真的学生,心里的欣赏简直又上一层楼。

他认真翻看了梅长苏高三以来的试卷集,发现他基础题和中档题从不失分,略有难度的题也没问题,但出题人一有新思路就抓瞎,雷打不动地错最后一道大题后两问和倒数第二个大题最后一问。他也不是算错,只是做不出来而已。每张试卷都标明了成绩出来前自己的估分,几乎与真实成绩一模一样,说明他对自己哪里失分非常清楚,不得不承认,以梅长苏的努力程度而言,数学拿不到顶尖的分数,还真的是天分问题。

不过学数学虽然需要天分,但这顶了天也不过是高中数学,还没到离了天分活不了的地步。

萧景琰开始抽丝剥茧地讲各项定理,分析定理与题目的逻辑关系,出题人的意图,甚至不局限于高中数学知识,还想教梅长苏一点微积分以拓宽思路,不过好歹还记得自己是来做饭的,手机提醒一响,他遗憾地放下笔,意犹未尽地到厨房去了。

 

 

(五)

这顿饭好像成了某种契机,梅长苏果断抛弃了不中用还特别忙的黎纲,一日三餐地跟萧景琰一起吃饭,有时候是来他家做,有时候是到萧景琰家去,他在书房写作业,萧景琰就变着法给他张罗各种好吃的,闲下来就搬把椅子坐他身边看书。他甚至还帮梅长苏买了各类习题,亲自筛选出适合他做的,遇到难题就一点一点把思路掰开给他讲。

梅长苏第一次被人这么捧在手里事无巨细地呵护和关心,捧的人还是萧景琰,他整个人就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满足。

时间过得很快,高三生寒假本来就极尽缩水,一个不留神,就站在假期尾巴上了,蔺晨打来电话,说第二天就带飞流回来。

梅长苏拿一个大书包过来装走了这些天陆续拿到萧景琰家的书,平时不觉得有多少,收的时候却足有满满一书包,背在肩上颇有分量。萧景琰在旁边皱眉看了一会儿,突然一言不发地伸手把书包摘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梅长苏肩膀一轻,刚想说什么,触到萧景琰的眼神,话到嘴边便转了一个弯,他露出了一个极舒缓的笑容:“谢谢萧老师。”

萧景琰“嗯”了一声:“我送你回去吧。”

并不长的路,每走一步,萧景琰就听见他心里的不舍多叫嚣一分,及至走到梅长苏小区门口,他已经要极尽所能才能压下胸口近乎聒噪的跳动了。


……他好像对梅长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认知使萧景琰倏地从头凉到了脚。且不说其他,单是他是自己学生这一条,他就感觉自己这么多天诚挚的心疼好像变了味,掺进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

他竭尽全力保持了最后一分理智和冷静,把梅长苏好好地送回了家,嘱咐他开学的各项事宜,像平常一样道别,然后打车回家。

 

在铺天盖地的内疚与自弃把自己淹没之前,一个问题突破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加粗加亮地闯进了脑海。

我敢动这样的心思,是因为知道梅长苏喜欢同性吗?萧景琰扪心自问。

片刻,他不得不给出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在照顾梅长苏的这段时间,他半分没有意识到过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取向问题对梅长苏这么关怀备至,而仅仅是疼惜,仅仅是……被他吸引。

哪怕梅长苏不是gay,他应该也会不由自主喜欢上他吧。

只是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罢了。

不过现在……

萧景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晚,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带着满眼的血丝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赌气了,跟家里和解。


梅长苏的高三过的紧张充实而又波澜不惊。

与萧景琰不同,他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就接受了自己对萧景琰的喜欢,于是蔺晨刚回国就接到了这个晴天霹雳,指着梅长苏“你你你”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梅长苏对自己的事从来没有糊涂过,高三不是该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把喜欢压在心里,不去告白也不表露出来,最放肆的动作也不过是在课上目不转睛地尽情看一会儿那人的容颜。

后黑板的高考倒计时很快跌破三位数,像洗手池里没有堵上塞子的水,打着旋飞速减少着。

梅长苏的状态越来越完美,萧景琰却越来越紧张,他总怕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什么他看不出来的漩涡,怕梅长苏突然生什么病,怕出什么意外让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

反倒是梅长苏自己轻松得很,虽然萧景琰半点焦虑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但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觉得有点好笑,又反过来安慰萧景琰。

于是他们两个人,一个第一次高考,一个第一次陪别人高考,就这样相携着走完了最艰难的一段旅程。

再回首看时,那些做不完的卷子、改不完的错题已经模糊在了记忆里,唯有对方担忧的眼神和调侃的笑意历久弥新。


高考两天,就像无数次的模拟考试那样,既特殊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以至于考完出来时,有一种幻灭般不真实的感觉。

照例所有老师都要在考场外等着学生们的,梅长苏出来,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萧景琰,穿一身极喜庆的红色T恤,傻得可以,却让他差点眼眶一红。


结束了。

压抑挣扎却又最真切充实的高中时代,就此画上了句号,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需要顾忌了。


学生们一个个出来跟萧景琰打了招呼,等他们都走的差不多了,萧景琰有点手足无措地开口道:“晚上有安排吗?我买了好多菜……”

梅长苏笑眯眯地接口道:“没有安排呀,谢谢你,景琰。”

萧景琰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老师,你能接受师生恋吗?”梅长苏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摸上衣角,面上却还是温和镇静的,甚至看不出半点紧张:“萧景琰,我喜欢你。”

萧景琰看了他一会儿,眼眶慢慢有点发红,他认真道:“我排斥的。”

梅长苏怔住了。

萧景琰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所以我已经把辞职信发到了校长邮箱里了,离职手续很快就能办完。我也喜欢你啊,长苏。”


梅长苏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手从口袋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蔺晨,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脱单了,晚上你自己去吧。”

然后在蔺晨打来连环夺命call之前干脆利落地关了机,回手紧紧抱住了萧景琰。


晚上饭饱之后,萧景琰和梅长苏相拥着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综艺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

梅长苏问:“你辞职了以后准备去哪?”

“回去上学。”萧景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其实是P大的研究生,我一直想跟的那个教授跟我爸有矛盾,被我爸逼走了,我看不惯,一气之下休学了一年。正好大学的时候没事考了教师资格证,就过来当老师了。”

梅长苏拉长了语调:“哦——你是暗示我报考P大吗?”

萧景琰眼睛一亮:“可以吗?”

梅长苏一口亲上了他的唇:“这有什么不可以?”

萧景琰的脸慢慢红了,他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那你家的情况呢?”

梅长苏点了点他的鼻子:“你脑补什么呢?我家公司的总部在国外,飞流是我爸妈有一年回国时候领养的,智力有点障碍,总也适应不了英国的生活,加上我也更喜欢中国,就带他回来了。”

“哦。”萧景琰应了一声,点点头,又用脑袋去拱他,吃醋道:“那那个蔺晨呢,他老是缠着你……”

梅长苏好笑道:“他的醋你都吃,他喜欢飞流。”

萧景琰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梅长苏觉得好玩,伸手掐了一下:“蔺家和我家是世交,他这次是回来接手生意的,估计会报一个商科类的专业吧。”

萧景琰默默消化完这个消息,终于觉得自己安全了,他的语气带着绵绵的情意和一点隐约的如释重负:“你是我的。”

然后倾身吻上梅长苏,含含糊糊的声音从相接的唇缝里漏出来:“我一个人的。”


萧景琰要重新选导师,提前回了北京。开学前夕,他打电话跟梅长苏说已经跟家里出完了柜,虽然被打得半死,但是有他妈和他大哥拦着劝着,好歹还是成功了。

他有点得意地跟梅长苏说:“我没跟他提你,怕他以为是你带的我,等过段时间,我爸过去这个槛,我就带你回家。”

梅长苏心里酸胀得不行,轻声应了,想见萧景琰,想亲吻他的心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


九月,梅长苏下了飞机,直奔学校,萧景琰背着一个书包,在宽阔庄严的校门口对梅长苏张开了双臂:

“你终于来了,长苏。”



*************

这篇文着实拖了太久了,迟迟没有结尾,因为对前文实在不满意,没办法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交待。

所以我把前文稍微修了一遍,收了个尾,虽然也没有变得多好吧,但最起码对得起我自己了。

当初追更但是被我坑到的小伙伴,感谢你们当时的喜欢,以及真的很对不起。

靖苏坑我还没有出呀,之后还会再开文的,应该是长篇,脑洞是有,但是我坑品不好,就,过年之前吧,过年之前肯定开。

最后心虚地艾特几个人…… @流年~亦舒☼  @天青之恋 非常抱歉,希望你们还没有出坑,ღ( ´・ᴗ・`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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